羽柴 vs. 明智；山崎の戦い

1582 年，一步步邁向天下人的 織田信長 命令近畿地区軍團長 明智光秀，前往支援正在與毛利氏作戰中的 羽柴秀吉。

然而光秀帶著超過一萬大軍進入自領的丹波亀山城後，6/1（舊曆，以下同）卻沒有依令往西朝備中国（約今天岡山県西部）前進，而是反方向地率兵走向通往京都的山陰道。

 6/2，爆發了史上聞名的本能寺の変。

得知謀反者是明智光秀之後，織田信長留下了一句「那沒辦法了（是非も無し）」就死於烈火之中的本能寺。光秀續攻二条御所，信長的嫡長子與接班人 織田信忠 英勇地只領 500 騎與之對抗，但終究寡不敵眾，信忠切腹自殺，二条城隨之被光秀軍攻破焚燬。

這時正在包圍備中高松城的羽柴秀吉，得知消息後意欲趕回京都，連忙使計與 毛利輝元 和談，以防撤軍時被毛利軍從後追擊。

6/6 午後秀吉率軍從高松城向京都方向急行軍，6/12 抵達富田與 池田恒興、丹羽長秀、中川清秀…等反明智軍合流並召開軍事會議。

七天超過 200km 的奔馳，這就是所謂奇蹟式的中国大返し。[4][5]

 另一方面，明智光秀壓制與誘降近江、美濃諸將之後，6/9 前往京都，接著對朝廷獻銀五百枚、京都五山與大德寺各百枚、天皇使者 吉田兼見 十枚，並免去京都的田賦，以安定京都公家與百姓們在本能寺の変後產生的不安與恐懼感。

同一時間光秀也致信於女婿 細川忠興 與忠興的老爸 細川藤孝，勸誘兩人加入。

明智光秀與細川藤孝在信長在世時就已熟識，精通茶道、和歌的光秀也得「戦国一流的文化人」藤孝的欣賞，且過往曾並肩作戰，加上又是親家，關係匪淺。光秀原篤定細川父子會投向己方陣營，但沒想到信長死後兩人就割去髮髻以為弔意，光秀再三請託都被拒絕。


隔日，光秀在洞ヶ峠等待約定好合流的 筒井順慶，但結果一樣讓他失望。

筒井順慶曾在信長命令下編入光秀的軍團中，且將光秀的四子過繼予順慶做為養子，兩人早已是舊識且交好。本能寺の変之後順慶原是光秀的盟友，但此時卻放棄光秀，在大和郡山城內籠城準備對抗明智軍，且對秀吉表達效忠之意。[1]

光秀久候順慶不至，同時秀吉大軍業已壓境，連忙調軍回頭前往淀城與勝龍寺城，緊急修築二城以備作戰之需，並將本陣設在勝龍寺城，爾後得知秀吉軍隊已經駕到，才又將本陣往前推移至御坊塚（勝龍寺城西南方約 600m 處）。


6/12 秀吉與光秀兩軍開始於山崎隔著一條 円明寺川 對陣，不過以速度戰見長的秀吉早就佔了先機，友方的 高山重友 靠著在地勢力先行在陣前佈屬工事，同時 羽柴秀長、黒田孝高（官兵衛）和 神子田正政 登上 270m 高的天王山駐軍，由上俯下佔了地利之便。

而秀吉在兵力方面也明顯超過光秀，從中国帶回的本隊約 20,000 人，再加上反明智陣營及摂津國人眾，兵力膨脹到接近四萬，而光秀方則只聚集約 16,000 人。

人數上各有異說，不過秀吉方兵力壓倒性超過對手為確信之事。

 6/13 下午四時，秀吉的中川軍約 2,500 人向先鋒高山重友左側前進，明智軍的 伊勢貞興、諏訪盛直、御牧兼顕 總和約 2,000 兵力見狀渡河攻擊，中間的 明智茂朝、斎藤利三 則往位於山崎村落內的高山來進軍。

決定秀吉與光秀兩人未來命運的重要一役－山崎の戦い－正式開戰。

同一時間，光秀旗下的並河與松田兩軍也朝天王山方向前進，官兵衛、秀長則率兵從山上衝下來，雙方在天王山的山腳下交鋒。

戰場頓時陷入亂鬥膠著狀況。

由於秀吉佈陣區域左方倚山，右側旁則是一大片溼地，所以整個陣型拉開為狹長狀，堀秀政、織田信孝 和丹羽長秀的部隊一時不易投入戰線，前方的高山、中川軍損傷不輕。


關鍵在於戰場另一頭，羽柴軍的池田恒興和 加藤光泰 約 5,000 兵力，於右翼潛伏在茂密蘆葦之中，在渡河後往 津田信春 展開奇襲。明智軍的津田隊被打了個措手不及，交戰沒多久整隊士卒潰散向後逃跑，明智軍左翼崩出缺口，池田與加藤一路追殺、一路朝光秀本隊左側逼近。

戰局就此倒向秀吉陣營。

接著秀政、信孝和長秀三路部隊，陸續朝友軍高山隊方向前進支援，兵力差距逐漸拉大的情況下，明智軍的中路再無力抵擋，緊接著全軍整體崩潰。

光秀向後往勝龍寺城徹退；御牧兼顕向光秀傳遞書信後討死；伊勢貞興討死；主力的斎藤隊敗退；在天王山山麓和黒田孝高交戰的 松田政近 則在亂軍中被殺。


明智光秀本隊原有 5,000 兵力，但向後退往勝龍寺城途中也開始潰散。因勝龍寺城是座平城且防禦工事僅經倉促修築，左右勸告光秀放棄籠城戰，先撤退回大本營的坂本城再圖後事，於是光秀帶著僅剩不到一千的城兵突圍。

在逃亡途中經過小栗栖的藪（今京都市伏見区）時，被專門獵殺落武者的村民用竹槍刺傷後切腹自殺，光秀的一生就此劃上句點（1528-1582）。

從 6/2 本能寺の変到 6/13 死於小栗栖，明智光秀的政權僅僅只維持了十二天。[2]

 
戰事並未停止。

一方，秀吉遣中川清秀與高山重友攻陷丹波亀山城，光秀的長子 明智秀慶 自殺，年僅十四。

另一方面秀吉攻下勝龍寺城繼續挺進。光秀的兩位重臣，明智茂朝與當時擔任後備軍的 明智秀満（光秀的女婿 ）在兵敗後退入坂本城，但面對秀吉方大軍無力還擊，秀満將坂本城內寶物送給圍城的堀秀政，隨後殺了光秀與自己的妻子，明智茂朝與 明智光忠（光秀的堂弟 ）切腹自殺，秀満也將坂本城放火後自盡。

6/15，織田信雄 與 蒲生氏郷 領軍攻入已沒太多兵力的安土城，後不明原因起火（信雄為驅逐明智殘軍放火說、明智秀満撤軍放火說與落雷說各異），天主、本丸與旁邊建物化為灰燼，象徵織田信長權勢的一代名城也多成為焦土。[3]

6/16 秀吉進駐安土城。


接下來的情勢更如摧枯拉朽。

在安土城東北方的佐和山城鎮守者雖為 山崎片家 與 武田元明，後者為丹羽長秀舊將，本能寺の変後高舉反旗趁勢佔領了上司的居城。清洲会議結束後長秀將元明召喚至近江，隨後下令自殺，死時年僅廿一歲。

佐和山城協力鎮守者為 山崎片家，但他在本能寺の変未投靠明智軍，而是焚燬自宅抵抗，但最終不敵而降服。所以當秀吉軍兵臨城下時很快就無條件開城，從山崎の戦い之後敗逃至此的 荒木行重 也一併投降。

山崎片家之後一直跟隨著秀吉，曾參與了九州征伐與小田原征伐，最後死於自宅，享年四十五歲。


大勢已去，長浜城的 妻木範賢 跟著投降。

原長浜城主、光秀的家老斎藤利三，在山崎の戦い敗退後逃到近江但被抓到，爾後於京都六条河原斬首。

山本山城的 阿閉貞征 棄城逃亡，隨後被捕，清洲会議後秀吉下令全族斬殺。

本能寺の変之後，光秀勸誘野口城的 西尾光教 共同謀反但被拒絕，山崎合戦後加入秀吉一方。

戰前答應加入秀吉陣營的筒井順慶，則在山崎の戦い過後一天的 6/14 於京都醍醐寺拜見秀吉。秀吉不高興地責備順慶的遲陣（實際上是筒井順慶採觀望態度未出兵），但並沒有做出處罰，仍納順慶為部下。

6/20，秀吉抵達清洲城；6/22，展開著名的清洲会議。


一將星殞落，一將星曜升。

山崎の戦い的勝利把羽柴秀吉的野心完全燃起，也將他的逆轉人生秀帶入新的一章。

[1]筒井順慶倒戈的原因，很可能是在他與光秀會流之前，已經得知羽柴秀吉從中国趕回且匯流了數萬大軍之勢。日後日語就將「洞ヶ峠」一詞引申為機會主義的意思。

[2]日本成語的「三日天下」的出處，意思為只短暫擁有政權或地位。

[3]在清洲会議後，信長嫡孫 織田秀信 曾短暫入住二之丸，1585 年廢城。

[4]六天負裝備奔馳約 235km 被後世一些學者認為是不可能的事情，我也有懷疑過這可能性。不過最近在看《天葬》一書有提到五零年代中國入侵西藏的昌都之役，其中有描寫到當時解放軍急行軍一事，看完後就也認為秀吉的中国大返し也是有可能成功的。這裡節錄書中引用文獻的一小段：
「十八軍五十二師 154 團是擔負迂迴任務的部隊之一，部隊最長奔跑三十六小時，很多士兵累得口吐白沫倒地不起…從另一方向合圍的青海騎兵支隊趕到恩達時，一千幾百匹戰馬跑垮了五百多匹…五十二師師長吳忠將軍回憶當時的情況：『……每天只有開飯前後才能做短時間的休息，十多天連鞋子都沒脫過，一天過幾條河，鞋子一直都是濕漉漉的。戰役結束後，許多人的鞋子居然脫不下來，兩隻腳腫的像麵包一樣』」

[5]西元前四世紀馬其頓國王兼希臘同盟盟主的 亞歷山大，曾在裏海附近、今伊朗的德黑蘭追擊波斯國王大流士，於七天之內前進了約 330~400km，大部分地區還是無水的沙漠，而且當時處於仲夏季節。亞歷山大的辦法是讓軍隊在正午紮營休息，然後於晚上展開強行軍直到隔天的中午，但到後來步兵團已經開始跟不上軍隊步調，亞歷山大下令騎兵下馬，用他們的馬來載運步兵以舒緩疲勞。

圖片來源：KOEI、おとなの勉強深夜便、自製